唐淡寧頭一次有點後悔自己加智商的舉動了。

進入無限空間至今，唐淡寧一直努力堆智商，這導致他現在思維運轉速度極快，幾乎在黑猴說完那句話的瞬間，他就飛速想到了很多東西。

比如這個無限空間應該存在很久了，比如這個無限空間裏可能有很多與黑猴類似的、死之前就擁有特別力量並進入輪回空間的大佬，比如這個空間既然能讓死人和死去的異類活著，那想要掀翻輪回空間的自己必然是黑猴的死敵。

再以及，黑猴必然見過如自己類似的偷渡者，而以前的偷渡者也肯定有過如自己這樣試圖調查輪回空間的人，這樣的人如何了？結局是什麽？黑猴知道嗎？

無數思緒在唐淡寧腦海中紛紛起舞，他的手有些細微的抖動，驟然想到如此多的可能，唐淡寧再順著想法繼續前推，他甚至被自己的推測而嚇住，繼而心底油然升起一股絕望。

如果真是如此，那自己豈不是如跳梁小醜一樣？

“……你是不是在想什麽很不好的事？”

黑色小猴子跳上唐淡寧的腦袋，用力揪唐淡寧的頭發。

“聰明人別想太多，容易自己嚇自己。”

唐淡寧感受到頭皮被揪的痛楚，反而讓他更加清晰地察覺到自己的處境。

在最初的絕望和痛苦過去之後，唐淡寧又總算想到了別的可能。

黑猴說，它們這樣的異獸死後進入無限空間，那它們的世界是否也是副本世界？

它對於自己生活的地方成為輪回者角逐的背景，心裏怎麽想？

有黑猴這樣的異獸，那也必然有如唐淡寧這樣出身副本世界的輪回者吧？

他們真的都樂意生活在輪回空間，看著自己的家園被破壞嗎？

唐淡寧想了很多很多，卻越想越頭疼。

他擡手拍了拍臉，伸手將腦袋上的黑猴取下來。

唐淡寧認真地看著黑猴：“既然你知道我是偷渡者，無限系統會知道嗎？”

黑猴那雙金色眼眸倒影出唐淡寧的身影，它如此回答：“你想多了，看來我們之間有些誤會，這是基於信息誤差造成的。”

“我的確是臨死前進入了無限系統，但我並不是以輪回者的身份進入的，我是以獎勵品的形式生存在無限空間的。”

“你最初拿到的那枚卵，其實是個盲盒。”

黑猴說：“你從那枚卵裏能開出什麽樣的契約獸，一部分看運氣，一部分看屬性。”

唐淡寧聽後一楞：“難道不是你這樣的契約獸嗎？”

“當然不是，也可能在那枚卵裏開出普通的貓狗什麽的。”

黑猴解釋說：“你的智商很高，非常高，但你實際戰鬥力又很低，所以在你開盲盒的時候，系統會自動劃分契約獸的範圍，大概率是高智商生物。”

“你的精神穩定度很高，這是好事。”

黑猴聳肩：“精神度低的輪回者只能開出容易獸化、脾氣暴躁的契約獸，神經病和瘋子才是最佳匹配嘛。”

“綜合下來，你的契約獸就必然是高智商、情緒穩定冷靜、戰鬥力不算強，但有很高發展潛力的異獸。”

“你的運氣真的很好，非常好，我是這一類異獸中天賦頂尖的，像我這樣的異獸大概率會有部分血脈傳承。”

“也不算是血脈傳承，應該是臨死前留下的……唔，按照你對系統的理解，是我臨死前留下的給與我自己的經驗包和初始號獎勵？”

“我的能力是屬於我的，我和你契約後會共享雙方信息，和系統沒關系。”

黑猴說完手攤開爪子，做了個很人性化的聳肩動作：“所以我只能告訴你我知道的事，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吧。”

唐淡寧聽後沈默了一會才說：“你的目的呢？你為什麽會進入輪回空間？”

黑猴反問說：“目的？那是什麽？那你告訴我，在你快死的時候有人問你要不要活下去，你會拒絕嗎？”

唐淡寧啞然，他又說：“可如果我想掀翻這個地方呢？你會阻止我嗎？”

黑猴深深地看著唐淡寧，金色眼眸亮得不可思議：“我為什麽要阻止？”

黑猴說了一件讓唐淡寧腦子更亂的事：“我們都死了，唯有偷渡者是活生生的存在，也就是說，即便你掀翻了輪回空間，和你契約的我也會因為你是活著的存在而繼續活著。”

“你是活著的存在，這就是你最大的優勢，也是最可憎的原罪，你會被大部分輪回者抵制甚至追殺，不是因為你對輪回空間有什麽想法。”

“僅僅是因為，你活著啊。”

“你擁有希望和未來，你可以選擇生或者死，你的時間是流動的。”

“和你契約的我也將擁有未來，我為什麽要和你對著幹呢？相反，我很樂意幫你。”

黑猴提醒唐淡寧：“不要讓你的隊友發現你的時間變化，他們的時間已經固定在死亡的那一刻，而你會繼續向前走，若是被看穿身份……你真的確定你那些隊友會保護你、信賴你、不會傷害你嗎？”

唐淡寧怔怔地看著手心裏的小猴子，腦海中浮現了趙樂寶的哭聲。

趙樂寶一直在哭，他的痛苦和不甘、怨懟與難過全都化為淚水，他哭的那麽傷心絕望，如果趙樂寶知道身邊的隊友是活著的人，還可以回家，可以和父母見面、通電話，聊未來……

趙樂寶會是什麽心態？

一定會崩的。

到那時，哪怕趙樂寶什麽都沒做，唐淡寧真的能安心將後背交給趙樂寶守護嗎？他能將趙樂寶當做可以信賴的隊友嗎？

唐淡寧長出一口氣，仿佛將侵蝕了全身的郁氣和沈重全都拋開，他打起精神，重新看手心裏的黑猴。

這猴子這麽小，卻一眼看穿了他的處境和心態，並點出了最重要的關鍵點。

黑猴說的對，他的運氣真是好極了。

——哦，感謝趙樂寶，他讓林麗雅和自己都從非洲偷渡到了歐洲。

唐淡寧神色鄭重地說：“謝謝你，是你點醒了我。”

也許被寧寒拉入這個可怕的世界，的確是該憤恨和怨懟的，可是再想想趙樂寶、林麗雅和紀樂彬等人，唐淡寧又意識到自己是幸運的。

回憶一下寧寒的癲狂和岳秀蘭的絕望，他們兩人是活著的嗎？不，那樣的他們和這些死亡的輪回者有什麽區別？

他們也活著，可活的比死者都慘淡。

“我還活著，人果然還是要熱愛生活、對未來懷揣希望才行。”

唐淡寧不知不覺地笑了起來，他摸了摸黑猴的小腦袋：“我不能被那兩個瘋子影響，我要走出自己的道路。”

想到這裏，唐淡寧問黑猴：“既然你是砍號重來，那我該如何稱呼你？”

黑猴：“先隨便叫著吧，等我想起自己的名字再說。”

唐淡寧卡了一下，試探道：“你通體漆黑，叫你大黑行嗎？”

黑猴無所謂地說：“行。”

唐淡寧：“我的點數全加完了，積分還有一千多點，你想兌換什麽？”

黑猴嫌棄地說：“還是留著吧，別下一場結束修覆身體傷勢的積分都不夠，話說你的積分怎麽這麽少？”

唐淡寧苦笑：“大部分用來修覆傷勢了。”

唐淡寧簡單地說來一下上一場副本時的戰鬥和受傷經過。

黑猴靜靜聽著，聽完後他說：“額頭有角，屁股有尾巴，這種荒獸數量太多了，我不確定是什麽，不過我倒明白為什麽你能契約到我了。”

“你的真實之眼對應了我的眼睛。”

黑猴若無其事地說：“我可以看到一個人的情緒好壞。”

唐淡寧驚訝地說：“這可以看出來嗎？”

“可以的，你以後也要註意，你的面部細微表情，行動間的姿勢和儀態，呼吸的變化，心跳和血液流動速度，皮膚的顏色還有筋脈的凹陷，這都能表現出你的情緒和狀態。”

黑猴嘆了口氣，似乎有點發愁：“我覺得你現在最需要搞的不是積分，而是偽裝能力。”

契約者是個偷渡客，精神穩定不是神經病，未來和前途大大的光明，可是道路太曲折了，曲折到肉眼可見的黑暗與絕望，一時間黑猴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了。

唐淡寧虛心接受黑猴的提醒和建議：“你說的對，我一會就去商城兌換相關書籍研究研究。”

黑猴又對唐淡寧說：“我們再約定幾個手勢方便暗中交流。”

唐淡寧奇怪地說：“你直接吱吱叫不行嗎？”

黑猴：“動一動你那高達88的智商，有我這種能說人話的契約獸，你確定沒有能聽動物語言的輪回者嗎？”

唐淡寧：總覺得高達88的智商這句話變成了罵人話，心疼自己。

在唐淡寧和黑猴溝通的時候，輪回空間的門被敲響了，趙樂寶想就兌換能力的事咨詢唐淡寧。

心態又一次發生微妙轉變的唐淡寧改變了自己對趙樂寶的態度。

他耐心地詢問了趙樂寶的好運來黑玉錢消耗什麽，又根據黑玉錢的消耗，幫助趙樂寶選擇了自己的兌換。

“《洞天察地》第一卷，以及最初的氣的感知。”

唐淡寧推薦趙樂寶選這個：“你要學會感知氣，並將氣轉入體內儲存起來，這樣碰到使用黑玉錢的場景時，你才有足夠的氣來驅動黑玉錢發動能力。”

趙樂寶苦兮兮地看著手中出現的泛黃書卷：“這裏面的文字太難了，我看不懂。”

唐淡寧心中一動，他說：“你應該還有一點積分留存吧？”

趙樂寶點頭：“還留了三百積分。”

唐淡寧說：“你不如用五十積分兌換上一個副本時間一百天，你用三個月的時間去報個文言文補習班，你要是害怕或者一個人不知道怎麽辦，我可以陪你一起去。”

趙樂寶聽後感動壞了：“謝謝你！唐哥！”

說實話，最初趙樂寶以為唐淡寧是個脾氣冷淡的人，現在看來是他想多了，唐淡寧估計是個外冷內熱、熱心腸的小夥。

“額，你比我年紀大，沒必要叫我唐哥，叫我名字就行。”

唐淡寧心說他也需要時間研究偽裝，而且最重要的是……

經過上一次副本，他的家以副本編號的形式成為唐淡寧履歷記錄，唐淡寧完全可以用積分兌換充足時間回家看望父母和親朋。

唐淡寧對趙樂寶說：“在上個副本裏，我是麗雅姐的助手，你是外賣員，咱們倆從明面上看沒什麽關系，為了防止再有別的輪回者去那度假、繼而發現你我身份，我們還是分開行動比較安全。”

“有事了可以通過電話和通訊工具聯系，你覺得如何？”

趙樂寶連連點頭：“就這麽辦。”

唐淡寧微笑起來，很好，三個月，正好回去過春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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